按:实话实说,巴文克老师就算来中国访学,也解决不了我们的问题。因为大家国情不同。不过呢,勉励年轻人有事没事读读巴老师,还是确实可以提高不少的素养和视野,以及欣赏一下职业神学家的解题思路,和大公情怀。另外,我的感觉也确实是,欧陆的学术素质和深度,相较于北美,高雅不少。
这本书不到100页,篇幅短小,但读起来很慢,因为很消耗脑细胞。另,就我所知,本书还没有中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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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读巴文克100年前讲座稿《基督教世界观》(Christian Worldview),联想到与显赫之归正故地的弟兄们的闲聊,以及当地的信仰生态,有一些不连贯的思绪冒出来。也许,一言以蔽之,即基要主义留给中国信仰群体的极其复杂的遗产。
Fundamentalism这个词(或者我们在其之前加上一个Chinese),及其所能够指称和代表的一切之内涵和外延,应该是某种类似于“福音派”(Evangelical, or so called Evangelicalism)的、内涵极其广大且较为模糊的标签式词汇,但往往在我们使用时,我们自己却不甚了解我们在说什么。
就好像“House Church”这个术语一样,我们真的拥有一个可以称之为Chinese House Church的传统吗?如果有,这个传统“传”给我们的,又是怎样的法统或道统呢?到底是祝福还是枷锁呢?
我恐怕,很难有人可以三言两语说得清这件事。
所以,我决定在这样的“属灵政治正确”的一滩认知烂泥中,另辟蹊径,结合有名荷兰归正人士巴文克者其人其思,随意聊一聊对咱们身处其中,却可能很难自知的这个“传统”的观感,和片段性的思索(是的,认真您就输了)。
因着某些极其复杂,同时又颇为有趣的原因,我们的传统里非常缺乏哲理反思,和进行基本的逻辑思考的能力。这给我们整体的群体生活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呢?简言之,就是每当在我们中间,需要讨论和处理复杂的教义和社群生活规范的问题的时候,我们很难诉诸于讲道理的方式,来以高效地、又能足够尊重到他人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在现实中,太多人已经非常习惯于用诸如以下的话术来快速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 “这事儿说不清楚,我们回去各自祷告吧,看祂怎么带领。”(翻译:这事儿到此为止,各位最好识趣,不要再提。)
– “你听我的就好了。你不听我是因为你不顺服。”(嗯,这是怎么个事儿,主要是态度问题,不是技术问题。)
– “我已经这么难过了,你还要跟我讲这些冷酷无情的道理吗?”(人话:不是我不明白,是你太明白,我劝你不要太明白,否则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如果一个群体长期缺乏基本的哲学素养的训练(最起码,知道认识论、价值论和形而上学这三个哲学“母体”及基本的运用领域吧),其中的人就会较为缺乏有效澄清和辩论稍微抽象一点的问题的能力。而当一群人长期缺乏讨论抽象问题的能力,他们就只能被迫地受困于非常具体和经验的层面,来看待和解读信仰中的大部分事物。
但是,我盼望各位已经开始在现实的毒打之下意识到,要能够讨论清楚我们在经验和实践层面的难题,其实,是非常需要基本的哲学素养在我们心智和头脑的“后台”运行的。直白一点讲,就是需要具备最基本的归纳和演绎复杂事物的能力。
常常,在群体生活中遇到不讲理,也讲不清楚理的情况,最后大家都大概率会爽快地、盲目地诉诸权威、教条、先例或习惯了事。在我看来,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的信仰传统,非常缺乏基本的哲学素养的浸润和塑造的表现(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智性氛围,well,这需要另外写一个系列来讨论了。
对此问题有兴趣的朋友,请参这个系列:
我们群体的这些特质,在我读欧陆传统的思想家,诸如巴文克君的过程中,更是深有感触和玩味。华人群体之看重实际,轻忽学术;看重果效,轻忽思辨;“事工导向”之风横行,而深入反省和建构体系之能力孱弱,实在是为我们的群体生活带来了许多的痛苦、伤害和遗憾。
我有时候会倾向于认为,所谓“圣俗二分”这样的问题,今日仍然在牵引缠绕着我们,使我们当中的许多人,在思想和生活以及事奉中,难得基督徒真正的自由,究其原因,可能主要不是一个解经和运用的问题(其实从这个角度相对容易说得清楚),而是一个智力问题。
我说的智力问题,不是文盲和受过教育者之间的差别那个意义上的问题,而是我们是否真地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祂真是愿意和成全每一个在基督里得自由的人,为着祂的荣耀和他人的益处,更加完全、高效、深刻和整全的使用我们的mind,而当我们遇到这样的人的时候,不会随意给他们或自己扣上诸如“骄傲”、“自义”或“冷酷”的帽子,或这样那样fancy的标签。
在和圈子里不少朋友交流的经历里,深切感受到许多台面上的人物的巨大的撕裂,这样的撕裂确实可以很好地诠释我们津津乐道的Total Depravity的教义。
我一直都觉得,许多问题不是我们简单地可以用“他们那一代书读得少”来解释的。
书读得少没关系,但是大家都有常识。而常识这个东西,其实和我们书读得多不多,没有太直接的因果关系(当然有其他方面和层次的联系),而更是和圣保罗在《罗马书》第2章15节所讲到的基督徒的“conscience”(希腊文:συνείδησις),有很大关系。
巴文克老师在本书中写道:
“The same God needed by the pious believer and the philosopher is the one who makes himself known to both in his works. It is the same Word who made all things and who, in the fullness of time, became flesh. The same Spirit who renews the face of the earth changes the heart of the sinner. And thus : verus philosophus amator Dei [“The true philosopher is a lover of God”],and: Christianus verus philosophus [“A Christian is a true philosopher”].”(Christian Worldview, p30)
你不能用一种有严重缺陷和缺乏自我更新能力的世界观来打败它自己。你必须用魔法打败魔法。你必须用一种在祂里面拥有全方位的、真正的自由的世界观,作为有力的武器,和一种彻底真实的,对祂和他人都负责的生活方式,一种最为诚实的立场,来挣脱一切附着在宝贵真理之上的枷锁。
因为巴老师又说了:
“To understand the truth, one must be of the tru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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