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就此结束这个系列。但是我想起在这个主题之下,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话题没有讲到,就是华人教会里面容易造成大规模的属灵奴役和操控的文化温床的问题。简言之,我称之为“属灵地方保护主义”,以及“海外不属灵不保护主义”。
有两件特别的标志性事件促使我必须要写这篇文章。第一个是去年爆出来的武汉骆毅祥事件。以及前两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深圳润出到美丽国的“may flower church”事件。
对这两个在信仰圈子里已经成为大规模公共话题的事件,我百感交集,对于前者是震惊、头皮发麻和长久的失语。
对于后者,我赞同Eddy哥的看法(请参公号Reach2o的“五月花”系列),我们最好将其当作一个人道主义事件的结束而高兴,而对其群体选择我则持完全反对的态度。毕竟,润出去的人,他们似乎是“幸存”了,那么,对于那些留下来的人呢?有谁可以来为他们说话和声辩呢?他们遭遇的一切,又有谁真的在乎呢?
在一种基督教王国世界观主导下的英雄主义叙事模式里面,个人的眼泪和际遇全都被有意无意地抹掉了,剩下的就是敢于和“仇敌”作斗争而感动“全球基督徒”的童话。
是的,基督教王国的世界观,这是福音坚决反对的东西。我们可以明确地说,福音反对基督教王国。福音反对违背当事人主观意愿的教化和征服。当奥古斯丁说出基督徒皇帝可以倚靠武力迫使异教徒归信的时候,他已经这一点上根本上偏离了恩惠和温柔的福音。从此祸根种下了,并且贻害万年。
先说“属灵地方保护主义”。在我有限的信仰经验和教会经验里面,我深深感受到,在一个地区的教牧群体里面,当他们因着某些意识形态和共同事工而连接成所谓的一个群体以后,他们似乎会比较有意识地去包庇和无视自己“同事”的明显错误,神学的,道德的,行为的,甚至是公开和明显的罪。
这在武汉事件里面一开始的时候是非常明显的。当地教会集体的失声对于受害者是非常残酷和违背福音的。
我想,其实最后可以较好地保障一个地区之教牧群体整体健康的关键,不是在于是否大家是有一个统一的组织,比如宗派(有心的人可以在组织内玩弄规则和权术,来达到成就自己私欲的目的,主若许可,这样的事就会不断发生),而是众牧者是否有圣灵所赐的担当和道义感,站出来维护主整全身体的普遍利益,就像古代那些勇敢反对异端的主教们一样。
说实话,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是容易的。但是,我坚信主所呼召每一个愿意对福音忠心到底的人,他们不会总是在自己羊群之外的人的苦难上转过身去的。凡是基督身体一部分的痛苦,都是我的痛苦;凡是基督身体一部分的喜乐,都是我的喜乐。
属灵地方保护主义形成的深层机制,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把教会的事情当成自己的生意和事业来做。做的好就是巩固我权威和威望的资本。各位不要觉得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有很多人愿意出来为你做这样的见证。华人文化里面对于权威和掌控某种权威的人,在这里特指宗教权威,始终难以形成一种健康和放松面对的心态。为什么呢?
我觉得有一点,根本上,我们难以,或者不愿意,把主所赐的权柄,和会犯错会犯罪的使用这权柄的人分开。在地方群体中成长的人,早晚会开始问一个问题:我们带领者的权柄的合法性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一个人建立了一个群体,他就可以理所应当地一直做带领者,并且他的一切言行就都是不可讨论和批判的?是否所谓“德高望重”的人,就可以自然地享受某种免于批评和质疑的地位?
我想,任何一位熟悉圣言的朋友,都会意识到以上观点是极其荒谬的。因为主早就对那些抵挡真理的人说过:“你们很喜欢互相受荣耀,但是你们不愿意领受从独一之主来的荣耀。你们看人所赐的尊荣远远超过祂所赐的称赞,所以你们不愿意得罪人,不敢为了真理和对上主受伤羊群的爱而得罪人。”凡是明知自己圈子里的“同事”在做明显违背福音的事情,却不愿明确制止和劝诫的,从道义的角度上,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作为带领者的道德合法性,因为他们成了属灵虐待和PUA的帮凶。
在武汉事件发生和发酵的漫长时间线里面,我们似乎没有看到在更早的时间段里,当地有牧者集体站出来大声疾呼,保护受害者和那些潜在的将要受害者,(当然,我还是为那些后面敢于站出来的牧者点赞,他们在主里是勇敢和有担当的,主会记念他们)。请问各位牧者,你们最看重的价值到底是什么?你们还记得自己最初的呼召吗?
我还想对有些吃了很多年运动和体制红利的阿祖们说,收手吧!因为你们“既要、又要、还要”的心意,早晚会显露出来的。何必再在那里自视无辜、背后说人、往来传舌,最后注定要自取其辱呢?我知道这些阿祖们早晚会刷到这篇文章,所以我请求你们不要自欺,你们走的是什么路,打的是什么擦边球,难道祂不知道吗?
当然,你们既要继续攫取早年运动和体制发展的剩余利益,又要保持所谓“独立自主”的身份,还要出来喊一声“不公道”,你们可以做到逻辑自洽吗?当一个群体想要建立更健康的体制,而内外部条件还不允许不够成熟的时候,建制失败不是带领者的责任,这时候只需要继续做好该做的事,并且耐心等候合适的时机就好了。
但是,当一个群体可以建立更健康的体制,并且内外部条件都已经成熟的时候,他们还是万般拖延和阻碍体制的建立,那么逻辑上我们只能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带领者明白一切“应该”的道理,但是他们不想去实际落实。我们再也不能得出其他更合理的结论了,否则我们就会犯藐视主赐给我们的正常逻辑能力的罪。
长期有意愚昧和操控主的羊群的人们,你们应该在圣灵的光照和劝诫之下颤抖。因为就算没有人间的教会法庭可以审理你们的案件,但是有一天,那位天上的至高法官,那位从来不会也永远不会出现任何误判的法官,祂会亲自审理你们的案件。祂会传召所有的见证人来到祂荣耀威严的审判座前,问清一切隐情,说明一切被误解和被人为扭曲的真相。想到这一天,你们会不会也如坐针毡呢?
我还想为我所认识的那些在群体运动和排挤之下“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们说几句。你们是我在主里亲爱的弟兄姐妹,你们是群体运动中的弱势者,你们是没有一个平台和渠道为你们发声的人,但是祂知道和记得你们一切的遭遇,祂会最终还给你们一个公道。
我认得一位因为总是急迫地想要为教会“立功”,而被带领者长期利用的人,我记得对方的眼泪和最终的幻灭,我记得对方长久的痛苦和彷徨,我不会忘记,就像主不会忘记我们为祂教会的健康,在暗中所流下的每一滴眼泪。
我认得一位因为群体在追求所谓的“归正”的过程中被大大伤害的人,TA不太懂到底什么是“改革宗神学”和“基督教教育”,TA不太明白为什么凡是和我们看法不同(准确地说是和带领者的看法不同)的人和观点,就会被隔绝或训斥。仅仅是因为对方和我们“领导”的看法不同。TA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个群体最终会很无情地把意见不同的、但曾经那么亲密无间的朋友们统统赶走,就为了坚持一个所谓的理想和立场。
我记得一位在带领团队打架过程中无所适从、每日以泪洗面的人,我记得TA的不解、痛苦和无助,TA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为了一些不是那么重要,而仅仅是观点之争(但背后可能是利益)的争议而最终痛苦地分家。TA感到基督的身体因着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被割裂了。
我记得所有人,我记得所有眼泪,我记得所有暗中的啜泣,因为祂曾经应许,祂必与谦卑和痛苦的人同在。祂必要揭露出暗中的隐情,还冤屈者最终的清白。
朋友,弃绝一切在基督之外的权力欲和安全感吧。因为我们若紧抓住这些,最后我们既享受不到那真正的权利,也得不到永恒的安全感。还有我们这无权的弱势者,永不要忘记,那被钉又复活的基督,祂是你永远的权力和正义。祂已经复活了,所以我们无须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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