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发生的一件事情把我的情绪点燃了。
事情是这样的。前天和妹妹约好了,今天去给爸爸上坟。我打算送了孩子上学,再赶一个小时的车去妹妹家,搭她们家的车去陵园。老公说为什么妹妹他们不过来从这边走,从我家和他们家到陵园距离差不多,顺路多脚油门的事,而且没有堵车风险,绕也绕不了多远的路。
我没作声,我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我怕影响给她添麻烦,我宁愿自己多花点时间,按她所指定的路线地点去搭乘她的车,也不想麻烦她,我就没言了。
说起来,我有时觉得,我们俩的感情还真的不像亲姐妹。感觉自己真是巴心巴肝对她,可自己有心事也好,有困难也罢,从来不敢跟她吐吐槽,像普通朋友那样发发牢骚轻吐一下,都有困难。就像搭个车,自己亲妹妹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吗?
可我心里不敢这样想,这对我来讲是一种奢求。心里感觉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我像她的老母亲一样为她考虑。
一会又接到妈妈的电话,给我说她也要去给爸爸上坟,我说,好,送完孩子就到她那里去。
挂掉电话,心里的难受变成愤怒,这愤怒是来自于母亲和妹妹他们两个。
我拿起电话给妈妈回过去,我问她,我妹跟你说了今天要去上坟的路线没,她说,没有。
我说,那你怎么知道我要坐车过她家那去?她说不知道。我说那你刚才问我要公交卡,还说你要和我一起去她那里。她说不出来了。
我开始有点生气了。
我后来冷静下来分析,我当时为什么会用那么愤怒的质问她的口气给她说这个话。因为我知道,知道我妹妹昨天跟肯定和我妈说了时间,她本来说不去,所以侯岩让我先到她家,再坐她的车一起去陵园。
但她不承认。她说我妹妹并没有跟她说这事。现在,她突然又想去了,就想和我搭伴坐车过去。她还说她不知道这整件事。现在才明白,我为什么一股火了,因为我知道,她从来不敢指使我妹妹,而我在她面前就可以被她随便使唤。
那种感觉,就像什么呢,就好像我是这个家里最能吃苦耐劳的那个人,我还要任劳任怨不能有任何抱怨,我的所有,都要为我们这个家随意支配,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而且草料都不给喂一点的那种郁闷。
所以我很生气。对自己里面那个逆来顺受的我生气。对母亲不平等地对待我和妹妹生气。我说,你给她打个电话,说你要去,你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赶车转车的。她家有车,就让她来接你一下。本来我一个人,坐轻轨1个小时可以到她家,现在我妈又突然说要去,带着她一起,又要多花很多时间了。
同样都是闺女,如果是我家的车,我妈不知要催几遍“到哪了”,但是在妹妹那,她不敢像使唤我一样对我妹妹呼来唤去,就连开车接一下她的请求,都不敢提一下。哪怕现在人家有车,有时间,也是不敢的。用我的就都是应该的,在精明的二女儿面前,似乎,我的时间和付出都是可以随意支配的,我的一切就一点都不值钱。
我带着她风尘仆仆挤公交,赶上人多没有座位,她劳累难受了还要对我撂脸子(其实是对我的一种情绪控制)。每到这时候,我就又开始自我攻击了,脑子里都是被“都怪我,没有钱让妈妈跟着我挤地铁,没有能力能让她晚年安稳”的想法占据,难受极了。
现在,我再来看所谓的亲情,在金钱和现实面前,似乎真是一文不值啊。为什么我就这么容易任人摆布呢。从小到大,出钱出力,无论怎么做,都不讨好的那个人,被榨干价值的那个人,就是我啊。长期被忽视,被无视的那个人,就是我啊。
这些让我想到,我昨天看到的一个观点,我很赞同:我想赚钱,我喜欢钱,这个想法一点不可耻。我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赚钱对于我的心灵成长的这件事情,是非常重要的,想提升能量,大道至简,人生怎么破局?直接干就完了。
一个人想精神(思想)独立(自由),还真得首先必须有经济的独立啊。这不是我这几年正在经历的艰难的处境吗?投资失败,婚姻紧张,经济捉襟见肘,人生似乎暗无天日。
我回想,我这几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前年父亲患上癌症,我每次带着他挤地铁跑医院,每天往返医院和家里,照顾重病的父亲。自己挤地铁,一站就是一两个小时。还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和家庭,老公年近半百,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和生命卖给工厂,才能换来微薄的收入,在这个城市里艰难生存。
父亲去年走了,终于没有人会再和妈妈吵架了。但是,她还是不快乐,依旧孤独寂寞,生活更加的艰难。有几次过节,带妈妈去妹妹家吃饭,地铁上,那些往事历历在目。说实话,我真地不想去,不想去她(妹妹)家,不想和她们(妈妈妹妹)在一起。
可每次又会觉得,人家安排了,请你了,你还有啥理由推脱拒绝呢。我还得打起精神,我知道那些就是过场但我也必须得走完这些过场。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点都没有那种亲人之间应该有的真实的轻松自在的状态。我感觉好累。
我又安慰自己说,不要过度自卑和敏感了,你自己在人生的低谷,就不要过分解读别人的动机了。要珍惜身边的亲人!——我狠劲地给自己灌毒鸡汤。想想本来也就是麻烦我妹妹接一下多脚油门的事。但是她和我和我妈之间,没有我想的那么亲,甚至——让我这样说——我们对她连外人都不如吧。除了父母的事,我们之间似乎没什么好交流的,我大事小事也不愿“麻烦”她。
到不是我心里不愿意拉近和她的关系。我想关心她,但奈何我们的世界不一样,一说到具体的有张力的事情,就剑拔弩张,那种扭曲的关系,那种被压制的感受,实在是让我对她敬而远之。
好像我们这个家庭都默认了,“我的”就是她的,“她的”还是她的,她在这个家庭充当“家长”,我在这个家庭充当“牛马家长“。那种委屈,压得我几十年喘不过气来。我一直找不到这压抑和委屈的原因,但现在我能开始明白一些了。
就像她一和我们说理的时候,都是以“一家人”开头这样的套路来操控我们。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从来不把我当外人,自己想干啥就干啥,既然是“一家人”,你哪需要那么多“独特的感受”呢?
这世上过的委屈过的压抑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比我委屈的人比我艰难的人多了,你就不应该抱怨什么累,难过、委屈。
接下来就是以一副家长的姿态来数落我们。一会儿是我家长,一会儿又是我妹妹,两种身份不停地切换,对付我,PUA我。你跟她说事实她跟你讲道理,你跟她讲道理她跟你摆事实,正常的大脑都被摆得错乱了。真是觉得哑巴吃黄连,心里有苦说不出,我就只能以愤怒和咆哮,来极不体面地结束这场永远不能公平的对决。
一个巨婴母亲,一个家暴大男子主义父亲,一个极其精明得妹妹。我们之间的关系的错位,混乱的生活场域里,每个人都有3到4个虚拟身份在不停地切换着,剧情潦草,患得患失。真得庆幸自己,自从得了精神病以后,精神好多了。
母亲从小就用她的可怜的人生剥夺了我做孩子的权利,让我觉得我应当为她负责,要保护她,安慰她、包容她。我有责任去承担家里每一个人的情绪。每一个人的眼神、语气、动作我都需要谨慎小心地去应付。虽然这些事她们从来都不承认,但是,就算承认了,又能怎么样呢?
前段时间我身体不好,在我妈面前倾诉了几句。她立即说,那我咋整啊!我没再说了。我说,没事,大不了就死了呗。这是我在心里说的……。我妈比我还像小孩,我还说能啥呢,可别给她出难题了。
从小时候起,我妈就总说为了我,她怎么怎么了……我感觉,我是来还债的,都是我不好,给她带来了这么悲惨的人生。我一定得对得起她呀!不然天理不容。因此,我从小就为她分担了很多,为家里分担了很多,带妹妹,做家务。我都上。
小时候,家里经济不好,我就想要快快长大,改变这种状态。我爸天天暴力打我妈,也是我的错。我对自己说,因为我不是儿子,父亲才对她不好,对我们不好,都是我的错。所以我更要证明自己比儿子还强。所以我活的那么用力,可还是做不好……可我也想积极、我也想阳光,我现在才明白,我得需要比常人多几倍的力量,才能活出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啊。
可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子,我不知道,也不明白,我为什么那么糟糕,我也想成为阳光积极乐观的孩子。可我始终追不到那一束光。我记得小学时我是班上的文艺委员,因为性格孤僻,被老师说我不乐观不积极。领唱时,选择的曲目也被老师认为是不乐观和不正面而招致批评。我曾经怀疑自己是一个另类,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老是高兴不起来。
我在原生家庭关系错乱、边界不清的状态下,生理上长大了,但我的内心仍然和我最初的家庭捆绑在一起。饱受痛苦、忽视、贬低和轻看。这样的感受一直伴随在我迄今生命的左右,我的心长久活在人生的低谷中。
当我想要表达自己的感受和委屈时,他们就会开始说我,就你老记得别人的不好,别人的错,别人怎么对不起你,但是呢是你自己放弃在先的;你看看我,我就没像你,谁没有点委屈,就你爱抱怨;我妈对我说,那我容易吗?谁管过我,我为了你和你小妹有个家,我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委屈……我为这个家所做的一切,付出的一切牺牲,最终都成了自我感动的英雄主义的悲怆。
我感到全世界不断地在我耳边低语着,你愿意,你活该,又没谁偏要让你这样。啊,那令人窒息的内伤!回想过往,我的心像一团被剪碎的乱麻,说又说不清楚,理又理不抻头,心里的难受、痛苦与无力,时常让我被强烈的愤怒与屈辱充满了。
并且在我们这个家庭中,每个成员之间的相处方式和态度,在一个非常病态的意义和角度上,形成了完美的逻辑自洽。当她们PUA我时,我经常都是雾嘟嘟(重庆话:头脑不清楚;没有反应过来)的。但当我反应过来时,情绪已经超出时效了,再没申述的机会了。要不就是,知道我没有做错,但出于恐惧,也不敢直接表达,骨子里流淌着服从与倔强两种力量的矛盾和冲突。
也常为自己慢半拍的行为懊恼。对她们总是敢怒不敢言,心里常对自己说,哎呀,我妈她只是不知道,她们也不容易……为自己编点理由来安慰自己。往往这种状态又很容易使我又开始相信谎言,又开始自己PUA自己。
都是我自己不好,自己不对,自己小心眼,你自己愿意的又没人逼着你,你不能要求别人怎么做不要怎么做……心中有一个声音让我相信她们说的有点道理,因此就不断的自我攻击,又不断试图去讨好和迎合她们。
这一切搞得我里面异常的分裂。我不断告诉自己,她们是我的家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他们是我最爱的人,所以我也是他们最爱的人,我必须得让自己“逻辑自洽”,才能在这荒谬的世界生存下去。
我想不通,同样的父母生的,同样的家庭环境长大的,我妹妹怎么就总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为啥我俩对彼此的态度差距那么大呢。虽然我们都在同一个扭曲的家庭长大,但却是两个不同的个体,不同的个体就会产生不同的体验与感受。
这是我现在学习到的,我要尊重她,我也要尊重我自己。因为我里面的我,在强烈地向我抗议,所以我才如此的分裂。我和我妹妹只是两个扭曲的不同形状的个体,在扭曲的原生家庭中成长起来,我们都需要救赎。
这些使我现在对所经历的伤害和痛苦,有了新的认识。我想,祂让任何事情都有复杂的多面性。祂能让我看到在忧伤和痛苦中那“好的”一面,就是让我能够更加喜欢思考,开始寻求,直面对自己软弱的真实的体验,体会祂以柔克刚的力量———因为那位负伤的医治者,祂真实地医治了我。祂赐给我勇气,来直面我的痛苦,并能和我不认识的人们分享祂在痛苦中所带来的奇妙的改变与医治。
事实让我明白,一味忍让,委曲求全,讨好他人,好去维护那个外在的假象的,就是我自己。我总是幻想着,一家人其乐融融,亲密无间,和谐有爱的家庭氛围。我太想要这样的家,那幅画面和那种心境就是我心里的“金牛犊”。我若不拆毁这个东西,就终生要受其捆绑和驱使。而拆毁这东西,需要多大的勇气呢?我连和家人表达不满这件事都不敢,连和他们发生冲突都害怕,我还能做什么呢?
因为在潜意识里,我认定如果和他们闹翻,只能证明我的无能,我毫无价值,除了他们没有人是我的亲人了,我就要注定要因此而孤苦一生,我就没有了家(根)。这些仿佛是刻在了我血液里的挥之不去的念头。
我读了一些心理学的书籍,里面提到如果要拥有健康的人际关系,就首先要为自己和他人设立健康的界限。这是改变的第一步。一个人最开始的人际关系,就是从家庭关系开始的。
但是当人成熟以后,就需要离开父母,进入一个新的排他的关系——婚姻。这样,就可以逐步地离开那些让你不舒服的人和事,包括你原生家庭中的亲人。我需要向祂寻求智慧和力量,去努力断开那加在我身上的扭曲的原生家庭的“咒诅”。
我逐渐明白了,我的愤怒来源于我内心里那个懦弱的、受伤的、扭曲的自我。但是,这个残破不堪的“我”,今天已被祂看见了,已被放置于祂的大光之下了。
我为自己今天的勇敢与进步感到高兴。我要赞美祂。回头想想,这几年的经历,都是祂在带领着我不断成长、积累和沉淀的过程,回首每一步,都满了祂的恩典和看顾。
余生很短,我意识到,我在祂里面的圣洁的感情,是很宝贵的。纯真正直的感情,是这世界上非常稀缺和宝贵的东西。在祂里面,我终于得以看清现实,接受现实,没有的东西,我不再强求,也不愿再以不讨祂喜悦的方式去攫取。感谢祂许可我经历的一切的过往,那些痛苦、孤独,在祂里面,都让我越来越清醒和成熟。这一切的恩典,愿与您共勉!
不知不觉写了这么多。抱怨也好,吐槽也罢,落笔时心里已经平静了许多。最后,我想说,唯独因着祂厚赐给我的饶恕与赦免,我才能有力量,去饶恕她们——我生命中的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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