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本圈常常观察到以下某种现象:
– 受过良好教育的知识分子经常感受到群体中的某种对人类正常认识论取向的降维打击和肆意蹂躏,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有意义的对话,或者通常根本没有平等对话的渠道。
– 完全没有听过什么“认识论”或“形而上学”这些高级词汇的朋友在群体中不停地寻求和挖掘情绪价值和情感依附带来的短暂的但似乎有些扭曲的满足,但却在一次次的满足后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总是觉得似乎有某种操纵和“引导”的痕迹。但是,到底哪里不对呢?哦不好意思咱没学过哲学所以是很难分析出个头头道道来的。
– 既受过良好教育(包括健全的人文社科知识和自然科学素养)又充满了丰富情感的朋友在“高知”群体中如鱼得水,八面玲珑,游刃有余,但又总觉得在某些阳光的阴暗的缝隙之中,自己的常识似乎在被隐秘地“圣化”和消解,同时自己的情感也在被一步步地、渐强地、又似乎无可回头地在决绝地依附于某种看似更强大的、似乎自己一生都不可能离得开的(离开约等于精神、情感和认知的三重死亡判决)群体性力量。
这种力量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弥漫在某种具体时空的迷人氛围之中,并且在一个人甚至离开群体很久以后,仍然萦绕在TA的周围,其实更准确地说,附着在TA的心上。在认知上。在处事为人的风格上。在做选择的取向上。在解释人生和万事的倾向和立场上。在一切上。我所尝试要讲述的这样的一个故事,其实是发生在今天国内之教圈(不只是所谓的“改圈”,这个圈子其实很小,真的,我不骗你)之各处的一个故事,即一个似乎是正常和各项功能和机能健全的人,在加入某种的群体之后,如何一步一步地“体制化”,或者说,“群体化”的。
本篇先说说情感方面的问题。
人是社群性存有。我想大家都会同意这一点。就算一个以任何理由和原因坚决反对群体化生活和机制的人,也会总是想要在某种群体关系中获得接纳和认同。所以,就像是梭罗那样的人,很多人认为他是某种形式上的隐士,也需要、也非常享受于在瓦尔登湖畔不断地与自己充盈丰满的心灵对话。所以,在此意义上,其实他不是一个人住在密林之中。他并不是真正的孤独的人。他有一个非常亲密、随时预备着向他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敞开的伴侣,就是他的内心。
人也是对话性的。这决定了人在群体之中是天然想要寻找与自己聊得来的人。所以小圈子是不可能避免的,也是完全不需要去避免的。小圈子在一种意义上是人类多样性的极好体现。赞美小圈子!但是呢,在较大群体之中分党结派的事儿另说。后面有机会再专门写一篇为什么在表面祥和但内里烂透的群体中会自然产生出许多的属灵传声筒和天国号令官,以及各种花式的“哎那谁我找你聊聊啊最近我又听到谁谁谁说了所以我来找你反应反应啊”。
信息不透明的土壤自然会产生出各种媒介的不透明和谜语人现象。改圈往事(10)| 全员谜语人和“必须病”我跟你说了,但似乎又什么都没说。我盼望你是聪明人可以领悟,但似乎我什么盼望都没有。哦,这是多么高级的群体文化啊。相比之下,具有较为明确之边界感的工作环境,还是容易说清楚一些事情的。其实我是想要稍微聊聊不健康的情感依附是如何扭曲很多人(包括但不限于许多受过良好教育也具备充足常识的人)使其倾向于主动阉割自己在群体生活中的基本判断力这件事。
一方面是我之前聊过的所谓的“位分”的压迫和演出强迫人要在群体的一致性追求中主动自愿放弃自身判断力和持守的问题改圈往事(8)| “位分”?不存在的。实际上在此种情境中发生的是一种以外在的(其实也是深度内化在群体之中的)威望、“权柄”和实际控制力强迫另一个在独立思考和得出靠谱结论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价值并非是直接或必然唯独由群体赋予的个体,改变自己的结论,推翻自己的思考过程,直到完全否定和消解掉自身作为有祂之形象以及由此而具备的天然的理性思维能力。
换言之,如果你想要长期保持群体的“稳定”和“繁荣”,如果你想要“稳中向好”,那么最实用也最具杀伤力的策略,就是不要讲道理,而是讲“位分”。这是社群排位对知识和良知的降维打击,也是对扼杀社群创造力(这在某种方面几乎等同于在很多人眼中的“不稳定”)和持续性创新能力的王道。你知道也感受到你们不是在一个频道上在对话。你们在面对面的“交流”和说话。你们甚至也看似在一直就某件确定的事情在交流。你似乎可以确定你们在讨论的同一件事。但是你心头总是有一种念头挥之不去:
对方其实听懂了我的意思。这也给TA的思想和心灵带来了某种程度的冲击和影响,但是对方的心在极力抗拒那来自自身良知和常识的建议和塑造,而是在使用自己强大的权威者意志和强硬的语气在向你持续地输出与这一切都无关的、但为了群体所谓的稳定而必须要牺牲掉和消解掉你的观点的宿命感。
是的,这是一种很令人玩味的宿命感。一个较为正常的人的情感,一种基本靠着充足的常识和边界感就可以维持和稳定成长的情感,一个信任群体而愿意“委身于”其中的个体的情感,以及这个词所能够代表和蕴含的一切,在愈发魔幻的群体发展趋势之下,被压抑,被边缘化,被消解,被转化,转化为某种已经习惯于对群体say yes而对自己的真实感受不断地say no的路径依赖。
我们圈子里很多大佬要求自己服务(是的那本书上说他们本来是仆人)的人们必须要“无条件地顺服”自己,以此来交换在群体中那种很多人在病态地渴求着的归属感和依附感。我懂。我懂。这些我其实都懂,真的。但是各位大佬,情感的能量是双向的。情感操纵会反噬的。而当被长期操控和愚弄的人在终于看清一些真相的情况下(这对大部分人是很残酷的一个经历,能不能叫“觉醒”,我没有把握,但是我愿意称之为生命本真的反抗和争取自己被善待的权利),他们可能会爆发出的摧毁性和重塑一切的力量,其实被严重地低估和忽视了。
群体发生某种重大“典范转移”的契机和奇点,其实往往就来自于不受控不听话不配合宏大叙事的个体。当然,大部分情况下,这些个体在能够做到这样的事情之前,就已经被群体排斥和净化出去了。权威者对能够事实上威胁到自身控制力和权威性的力量,是非常敏感的。他们必须这样。他们应该这样。因为这是他们的命根,他们的饭碗,他们获得自身价值感的关键核心。
但是,如此一来,群体再没有取得某种突破性进展的可能性。在此氛围之中,封闭性的情感依恋和彼此的冲突和伤害(大部分时候是以爱之名而行)是很难有真正的出口的。是这样,当一个人/一群人的最深的伤痛恰是来自本群体,同时又想在本群体获得真正的疗愈和“更新”,这似乎是很残酷的。这对我来说有点像一个久被虐待的可怜人对虐待狂恳求以后不要再虐待我,或者改用某种更加人道的人性化的让我感受不到是在虐待我的方式和风格来继续虐待我。
我说得很直,我知道,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很喜欢这样的关系模式。也许,这种模式真的可以给人们带来某种在长期施虐和受虐过程中所不断产生出的奇异的愉悦感。
先写到这儿,下一篇再多写写个体认识论在群体生活中的意义、挑战、阻力和出路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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